台灣移民美國 - 十年生死兩茫茫 - 張人慧

天人永隔即將十年了，你我唯有在夢中偶爾相遇，你的聲音、舉止，還是那麼熟悉，彷彿一切如常，醒來才知道時光不再，不禁悲從中來。很想知道你在天堂，是否享受到悠閒快樂的生活，不再忙碌。

也想讓你知道，你的離去對我是很大的打擊。這世界變得毫無留戀價值，我曾經也想追隨你而去。是朋友及孩子們的勸告，讓我留下來。沒有你的遮風擋雨，我必須變得既堅強又柔和。這不是個容易的轉變。幸運的是，遇到一位你的學弟，也是天涯淪落人。我們一起有個伴，彼此照顧，日子平安，請你不必牽掛。

還記得一九六七年暑期打工時，我們在Los Angeles朋友家相識。一學期之後你取得工程碩士學位，趕來我求學的地方。你找到工作，結婚後，還供我念書。一年半後我也取得碩士， 我們才決定往紐約發展。因為當時在Birmingham不但買不到中國菜，中國人也少， 種族歧視還很嚴重。

那時我們還需寄錢回台灣，幫助我的弟妹們上大學，你毫無怨言。我們省吃儉用，好不容易在銀行有了一千元儲蓄。樂得繞著銀行走一圈，以示慶祝。為了要買一輛二手車代步，誤向高利貸公司貸款。從此我們發誓絕不再借錢買車，而且我們也真做到了。

記得一個黃昏，你下班回來，趁天尚未黑，在公寓附近教我開車。上了一個斜坡，緊接著轉彎，沒想到撞上一棵大樹。一位美國太太奔過草地，給我們送來毛巾。不久救護車到，一路呼嘯進了醫院。我的上牙床因卡進駕駛盤而爆出，幾年後經過整牙才恢復。你的額頭卻從此留下疤痕。另一次，也是在那公寓裡，我正準備炒菜做晚餐，油鍋突然起火，你來搶救，不幸被熱油燙到手，在虎口留下痕跡。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， 但你從來不曾責備我。你對我總有無限的愛和寬容。

搬到紐約後兩年，雖然兩人都在紐約市工作，房子卻買在紐澤西州。為了第一個孩子，我辭職在家。你每天下班坐一個半小時車回家後，還自告奮勇清洗布尿片。

我考取會計師執照之前，要花兩個月時間把書讀透。你鼓勵我，承擔一切家務事，並甘之如飴。這一生，你確實是我的貴人。

為了兩個孩子的大學學費，我們工作之餘，還經營一些公寓出租。因為美國的人工貴，許多維修我們都是自己做。你還去社區學校、工具店及書本上學習各種維修。你變得非常能幹，卻也太辛苦。

你是家中的獨生子，孩子們小時，婆婆幾乎每年暑假都從台灣飛來幫忙。你也侍母極孝，婆婆得了老年癡呆症後，你還提早退休，在家親自照顧，累垮了自己。只好請人代勞，又回到原公司朝九晚五做顧問。

公司有時還派你出差到核子電廠去檢驗，雖然有穿防輻射衣及沖輻射澡，你在六十五歲因癌症過世與此有關嗎？你的一生為家庭勞碌，對己簡樸，沒有真正享受到什麼。但你對我們的付出和留給我們的愛，永存我們心底。如今兩個孩子都事業有成，我也能從悲痛中站起，希望你能感到欣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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